黑暗中,顧鈞成閉上了雙眼。

良久,他抱著志遠坐下來,坐在臺階上。

溶溶月色灑下來,灑在他們身上。

志遠抹著眼淚,“等你走了,我也就走了。”

“你走哪里去了?”顧鈞成抱著他問。

志遠想了想,“我去上一個可以寄宿的學校,等我到十八歲,我就去部隊,我會像我爸一樣,絕對不像你!”

“你走?自己生活?你有錢?”

“我有。”志遠抽噎著道,“我有壓歲錢,我還可以撿垃圾賣,可以去飯店洗盤子。”

“你為什么不跟著你媽?你也不要你媽了嗎?”顧鈞成揉了一把他的頭發。

志遠吸著鼻子,“我……我也想,可你不是我爸了,她還是我媽嗎?而且,帶孩子很累,她一個人……”

原來,他自己有自己的關系邏輯。

他是收養的孩子,先有顧鈞成的收養,才有林清屏這個媽,他也不想拖累林清屏,他自己的媽都嫌他是拖油瓶,林清屏還不是他親媽……

“志遠。”顧鈞成望著院子外閃爍的街燈,輕道,“她跟我要你。”

“什……什么?”志遠揉著眼睛。

“林清屏,要我把你讓給她。”

志遠愣住了。

“志遠。”那些街燈沉落在顧鈞成眼睛里,他的眼睛也開始螢火般閃閃爍爍,“我走以后,你要好好照顧她,快點長大,保護她。”

志遠一聽,眼淚再度嘩嘩流下來,沖著他喊,“你自己為什么不照顧她?為什么不保護她?”

顧鈞成還是那句話,大手給他擦了把眼淚,“大人的事,小孩別管!”

志遠揮開他的手,質問的眼神看著他,“是姓陳的肚子里有你的孩子了嗎?”

顧鈞成:……

顧鈞成差點給他屁股一巴掌,“胡說八道什么?小小年紀都跟誰學的這些有的沒的?”

“那你是為什么?你再說大人的事小孩別管我就……我就不給你養老了!我就不管你!”志遠的語氣里,還是充滿稚氣。

顧鈞成起身,把他一起抱起來,“我不用你養老,你好好給林清屏養老!”

“你……”志遠在他手里又掙扎又踢腳的,眼看又要和他再打架,顧鈞成卻已經把門打開了。

“別鬧了,讓你媽擔心。”顧鈞成把他放在地上。

志遠哼了一聲,跑回自己房里了。

顧鈞成望了一眼樓上。

林清屏睡在二妹的房間里,此刻房門緊閉。

他低頭上樓,回了他和林清屏的房間。

房間里放滿他和她的東西,但都被她收拾得有條不紊,處處都是他和她共同生活的痕跡。

他脫了外衣外褲,躺進被子里,枕頭上淡淡清香,是她頭發的氣息,是他手指穿過她發絲,絲絲縷縷填滿他呼吸的氣息。

他便在這樣的氣息里浮浮沉沉,睡睡醒醒。

第二天是周日,林清屏像什么也沒發生過一樣,甚至,當這個家里沒有顧鈞成這個人,起床洗漱。

家里有早餐,顯然又是顧鈞成買來的,擺在桌上。

她甚至沒有看一眼,交代志遠在家注意安全后,就出門去了店里。

志遠則已經收拾好書包,也準備出門。

“你去哪里?不吃早飯?”顧鈞成拉住志遠的書包。

志遠把他的手一打,滿臉怒氣,“你不是我們家里人了,你管不著!”

顧鈞成:……

志遠打開門就沖了出去。

顧鈞成追出去一看,見他是往他姐房子去了,知道他是找小麥玩去了,他姐家肯定也有吃的。

林清屏到了店里后,一切如常,說說笑笑,接待客人,揉面做甜點。

趙大姐來得早,第一波已經進烤箱了,林清屏揉面準備做第二波。

剛準備開揉,門簾掀起,有人從外面進來了。

林清屏現在真的不想看見這個人,偏偏的,他還要走到她身邊來,接她手里的面盆子。

她按住盆子不放,“你還來干什么?”

他只說,“我幫你。”

“不用。”林清屏拒絕,“我說過,沒有你的日子我會過得更好,我不需要你幫忙。”

他神色微微一暗。

“那就當我幫我姐好了。”他去洗了手,還是強行把那盆面拉了過來,開始揉。

林清屏被這句話整得無語,但轉念一想,他是不是擔心離婚后她會不和顧有蓮合作了,于是道,“你放心好了,你是你,大姐是大姐,我和她一起開這個店,一起在首都打拼,我不會因為你的關系就跟她拆伙的,只要她還愿意跟我一起開店,我就和她一起干。”

“嗯。”他揉著面道,“我姐這個人,心很善良,是非分明,人也勤快,比我強。”

林清屏冷笑,倒是有自知之明,顧有蓮確實比他強!

“她肯定站這邊的。”他又補充了一句。

正說著,顧有蓮掀了簾子來叫她,“瓶子!”

“嗯?”林清屏不知何事,但她不想再繼續和顧鈞成待在一處,于是順勢出去了。

結果,卻在店里看見一個不想看見的人——陳夏。

顧有蓮小聲在她耳邊嘀咕,“說是來幫老鄭送貨的,她什么時候到老鄭那里去了?”

顧有蓮已經開始煩了,“不得了,沾上這個人怎么就跟鼻涕蟲似的甩不掉了呢?你知道那時候暑假我媽生病我為什么把你們叫回去嗎?就是因為她老在我媽面前搞事,我看不下去了,現在好了,還跟到首都來了!怎么回事啊!”

“怎么回事?這還不清楚嗎?”林清屏忍不住道,“這不得問你的好弟弟?”

顧有蓮一噎,也反應過來了。可不嗎?這肯定她弟干的呀!她弟怎么跟她媽一樣糊涂了?

陳夏這會兒拖著一箱子鮮奶、奶粉和奶油進來了,看見林清屏和顧有蓮,臉上立刻就多了怯意,“姐,林清屏,是鄭總讓我來送貨的……”

顧有蓮眼睛一瞪,在店里也不能過于暴躁,不能把客人嚇跑,“你可真能干啊!哪都能黏著!”

“姐……”陳夏眼眶就紅了,說話聲音也大了起來,“我就是想靠自己掙口飯吃,現在送貨這個活,雖然辛苦,但是我很珍惜,我還沒來得及謝成子哥呢,成子哥在嗎?成子哥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