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義也有些心疼自家總兵。
他獨自一人度過了那么多個春秋,如今好不容易遇到了一個心儀的女子,終于有了安定下來的想法。
卻誰料,人家可能壓根沒把總兵當一回事。
也難怪那回蔣兵回來,曾臉色古怪地說,那娘子似乎不怎么待見總兵……
他暗嘆一口氣,再痛的瘡,也只能把它徹底挑破了,傷口才能轉好。
便硬下心腸道:“屬下不想過于惡意地揣度云娘子,也不清楚總兵與云娘子間的情況,只是,當初云娘子親自來衛所找總兵,屬下是親眼目睹的。
這說明,云娘子曾經,也有過主動接近總兵的想法。
只是,如今總兵對云娘子起了心思,想認真對待云娘子,云娘子卻一轉頭,就答應了另一個男子的求親,這行為,屬下實在不能不多想!
云娘子這般做,是在玩弄總兵,還是只是想利用總兵做什么,更甚者,她可能從一開始,就在幾個男子里頭徘徊,最后選出一個她認為最適合自己的……”
如果是最后一種情況,沈義覺得她還是聰明的,最終選擇了一個和自己算得上門當戶對的男子。
但如果是前兩種情況,那女子簡直罪不可赦!
總兵無論如何,都不能跟這樣的女子走在一起。
見總兵一直不說話,沈義的聲音不禁放得更輕了,“所幸,總兵跟那云娘子的事情,現在還沒有多少人知道,趁現在看清那云娘子的真面目,也是好事一樁……”
“沈先生,你先出去。”
江嘯沉冷壓抑的嗓音,突然響起。
沈義一怔,見總兵臉色不太對,有些擔憂道:“總兵初初經歷這樣的事情,定然不好受,但天涯何處無芳草,該放下的時候,還是要……”
“霜娘不是這樣的人。”
江嘯只覺得額角的青筋一跳一跳的,他抬起手,揉了揉太陽穴,一字一字道:“這其中,定然有什么誤會,沈先生,你先出去,這件事,我自會處理。”
沈義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,沒想到都這時候了,總兵竟還這般信任那云娘子!
只是,總兵頭一次接觸這男女情事,一時被沖暈了頭腦也正常。
他還是相信總兵,不是那等會被感情蒙蔽的人,等他親眼看到一切,他自是會做出最合適的選擇。
因此,即便他還是有些擔憂,依然行了個禮,先行退出去了。
偌大的營帳里,頓時又只剩下江嘯一個人。
江嘯坐在原地,很長一段時間都一動不動,便連放在桌上的手,都沒有移動過分毫。
那臉色,若讓衛所里一些小兵看到了,只怕要被嚇得連做三天噩夢。
不知道過了多久,江嘯暗暗吸了口氣,猛地站了起來,大步走出了營帳,沉聲對營帳外頭的守衛拋下了一句“去和沈先生以及吳副將說一聲,我出去一段時間,今晚不回衛所了”,便在身邊將士小心又難掩訝異的注視下,徑直走到了馬廄,牽出了自己的馬。
翻身上馬后,便箭矢一般沖出了軍營,一路往縣城而去。
此時的云霜正在和舒娘他們準備明天擺攤用的東西。
她已是讓方正去他們擺攤的地方掛了個牌子,說東家有事,今天不營業,明天同一時間開攤。
方正回來后說,他雖然特意提早去了,但他去到的時候,已是有好幾個人來了他們的小攤,知道他們今天不開攤,都一臉失望。
他也按照云霜交代的,跟他們說了,為了彌補廣大食客,他們小攤接下來三天依然會免費贈送跟昨天一樣的小吃食,只是數量有限,先到先得。
瞧他們那瞬間興奮起來的表情,可以想見,明天他們的小攤定然又要客如流水了,如無意外,客人只會比昨天還多!
因此,云霜特意讓舒娘去采購了一大批食材回來,今天一整天,就打算跟他們一起在后廚忙活了。
云伊云尹也可著勁地來幫忙,云霜也不客氣,直接給他們派了清洗各種食材的活。
兩個孩子先前本就不是五指不沾陽春水的,在八月的帶領下,干得還挺有模有樣。
八月嘴甜,小主子們每洗完一盆菜,就一臉夸張地稱贊他們半天,直把兩個小家伙都夸得不好意思了。
負責幫舒娘處理食材的十五忍不住笑著道:“瞧你一口一個能干的,不知道的,還以為小主子們洗的是黃金呢!”
八月笑嘻嘻地道:“小主子們這么能干,以后還愁沒有黃金給他們洗?我哪里夸錯了?”
云伊立刻眼睛一亮,興奮地道:“我以后要賺很多很多黃金,給八月和十五每人一個!當然也會給娘和舒雅嬸嬸哦!”
這小家伙可能不太清楚什么是黃金,但不妨礙她聽出來,黃金是個好東西。
眾人都不禁被云伊的童言童語逗笑了。
就在大伙兒干活干得正起勁之時,在前院站崗的方正突然走了過來,臉色竟是說不出的怪異。
云霜眉一揚,拿過一旁的抹布擦了擦手,迎上去問:“發生什么了嗎?”
舒娘雖然知道云霜最近跟衛所一個軍爺走得很近,但到底不知道那是江總兵。
方正于是湊到云霜耳邊,壓低聲音道:“娘子,方才……江總兵來了,小人已是把他領到了前廳,但小人瞧著,江總兵的臉色不太對……”
雖然江總兵的臉上向來沒什么表情。
但方正也不是第一次見他了,他身上那微妙的氣場變化,還是能感覺出來的。
云霜微愣。
江嘯來了?
他終于閑下來了么?
還是,他見到了楊元一他們壓過去的那幾個男人,特意過來問她這件事?
她一臉狐疑,下意識地看了看正認認真真地洗菜的兩個孩子,終是決定暫時不帶他們過去,點頭道:“我過去看看。”
若江嘯是要和她說許昌茂的事,也不適合讓那兩個孩子旁聽。
她想了想,還是先回去換了身正式一點的衣服,才往前廳走去。
遠遠地,她就見到一身黑衣的男人正跽坐在前廳左邊第一張席子上,身體挺得筆直,一張側臉仿佛刀削,便是隔著一段距離,都能感覺到那冷冽沉肅的氣息。
云霜腳步微微一頓。
自從上次云伊他們的入學考驗后,她已是有快八天沒見過江嘯了。
正如方正所說,這男人散發出來的氣場,有些不對勁。
隱隱的有一種,近我者亡的壓迫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