兩天后我終于可以走出壹號公館,不管有沒用,我還是走進了藥店,毫不猶豫讓店員拿了盒避孕藥。
藥是干吞的,沒用開水。
苦澀的味道,在口腔里蔓延。
我就是要讓自己記住這苦澀的味道,陸宴臣霸道的味道。
剛出藥店,迎頭就碰上了秦明月,她懷里抱著文件,應該是出來洽談業務,她見了我,問候的聲音極平淡,“陸太太,你買藥?”
她目光落到了我手上的藥盒上,目光緊了緊,“你吃的是避孕藥?”
她問。
我沒有回答,而是將藥盒丟進了垃圾桶。
秦明月見我不搭理她,也沒有氣餒,“陸太太,你這樣做,會很傷陸總的心的,他那么用心良苦,你竟然不識好歹。”
我終于正眼瞧她了,嘴角扯了扯,“秦秘書,你是陸宴臣的秘書,不是我的,我的事,用不著你瞎操心。”
我對秦明月這個女人,一直都有說不上來的感覺。
總覺得,她虛假假意,有時做得很明顯。
秦明月笑了笑,“陸太太說的對,我是陸總的秘書,即然拿了天盛的工資,就得對天盛負責,那么,今天的事,我也會如實報告給陸總的。”
我瞇眸,“你危脅我?”
秦明月撇了撇嘴,“陸太太您可以這樣理解,但是,站在我的角度,我得對陸總負責不是。”
秦明月要走,我攔住了她,“想怎么樣?”
我問。
秦明月唇角扯出朵笑痕,“陸太太,有件事,不知道當講不當講。”
問別人當講不當講時,其實,就打算把事情講出來了。
我笑,“說唄。”
秦明月,“您與蕭總的事,鬧得人盡皆知,陸總那么高貴的人,被別人說得一無是處,可是,他竟然還在袒護你,天盛所有女員工,都羨慕陸太太好命,嫁了陸總這么個有情有義的男人。”
“你也羨慕?”
我銳利的目光射向秦明月。
秦明月失笑,“陸太太,可真會腦補,我對陸總,只是下屬對上司的敬愛之情,別把每個人都想得那么齷齪。”
“畢竟,我們是職業女性,可能與那些游手好閑的底層人比。”
以前的秦明月,至少表面是客氣的。
現在,卻明目張膽懟我。
既然她不忍,我也不必再忍。
“秦秘書,我阮深深家世雖不算名門世家,但是,比起海城許多的女人,我自認為還是能甩出十來條街的,養尊處優,也是要有資本的。”
秦明月咬牙,眼睛里噴出火焰,“你……”
“別往臉上貼金了,阮氏如果不是天盛出手,早八百年前就破產了,你們阮家,一家子,都不是好東西,包括你姐姐,吃里扒外,你為蕭逸生的那個孩子,是陸家的恥辱,聽說夫人都氣瘋了,如果不是陸總替你兜著,她早找你算債了。”
我吸了口氣,笑了聲,“我與蕭逸的事,輪不到不相干的人,說三道四,那孩子不是我的。”
我從包里,拿出正要送去醫院給姐姐的鑒定書。
秦明月瞥了眼我手上的文件,滿臉輕視,“這鑒定書,是我親自去鑒定中心拿的,是陸總讓我找人做的手腳,而原件,在陸宴臣手上。”
忽然,我整個人,像是被雷劈中,找不到意識。
腦子里嗡嗡嗡的響,像是有千萬只蜜蜂在不停地吵鬧。
我迅速反應過來,“你說謊,你就是不想我好過,秦明月。”
由于憤怒,我直呼其名。
秦明白滿臉無奈,眼睛里,流露出來的,還有對我同情,“真的憐憫你,連為別人生了個孩子都不知道,我也心疼陸總,竟然默默為你承受了那么多,還死巴著你不放。”
女人的眼睛,從我臉上身上落到腳尖,又從腳尖兜到臉上。
“你說,你到底有什么魔力,能讓一個權勢薰天的男人,為你做出這么多,不可思議的事情。”
我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,更不相信秦明月說的,陸宴臣一直在無限度地包容我。
“你少放屁。”
我無法控制自己激動的情緒,低吼出聲。
秦明月也不惱,看著我的目光,始終鄙夷,“你如果不信,可以直接去找陸宴臣要原件。”
沒心思再與秦明月說下去。
此時,我的腦子里,全是她說的那句,“你手上這份鑒定結果是我找人換掉的,原件在陸總手上。”
如果是真的,陸宴臣為什么要這樣做?
為了不離婚,為了老太太,他還真是舍得下血本。
綠帽子愿意戴,連換掉鑒定結果的事都做出來了。
我拿出手機,調出陸宴臣的話,正要撥出去時,我猶豫了,既然陸宴臣不愿意讓我知道事情的真相,我問他,他未必會告訴我。
遲疑了一秒,我決定去醫院親自問過明白。
電話響了,是個陌生來電。
“請問是阮深深小姐嗎?”
“我是。”
“阮小姐,你昨天做的那份親子鑒定報告結果出錯了,新來的小護士,把結果拿錯了,對不起,我們已狠狠批評了小護士,為你帶來的不便,敬請諒解,我們會把正確的結果,為您郵寄過來,好嗎?”
護士征詢我的意見。
秦明月剛才說,原件在陸宴臣手上。
而這名護士又說,結果被新來的護士搞錯了,一時間,我不知道哪個說的才是真的。
但有一點可以肯定,那就是我手上的這份,是假的。
“我自己過來拿。”
我去鑒定中心,拿了鑒定結果。
兩份鑒定結果,除了關鍵地方,寫著不一樣的字,其余的,幾乎全部相同。
我審視著兩份結果,眼睛在那兩句“相似度百分之九十九以上。”
“相似度百分之三十三點幾。”
話之音來回兜轉。
看著看著,我忽然就覺得心口絞痛。
如此戲劇化的結果,我竟然對鑒定中心產生了懷疑。
護士看出了我心思,再三解釋,“阮小姐,是我們醫院的疏忽,請您原諒。”
我問出了心里的疑惑,“有人告訴我,原件在其他人手里,給我的這份是假的,現在,你們又說這結果是新來的護士弄錯了,護士小姐,你說,我該相信誰?”
護士小姐嘴角含笑,“我們是正規醫院,對病人絕對負責,如果有人告訴您,用人脈換掉了原件,是不可能的事。”
護士小姐說了很多,但是,我始終不太相信。
最后,我給鑒定中心主任打電話,那個主任回復我,并且,再三保證,他們不可能換掉原件,的確是那名新來的護士弄錯了。
對于他們的說詞,我并沒全然相信。
我決定與蕭政再做一次親子鑒定。
我想找蕭逸拿孩子的頭發,可是,蕭逸一定不會愿意。
心里七上八下,難以安寧,最后,我選擇打電話試探陸宴臣。
電話響了不過一秒,陸宴臣就接了電話,“怎么了?”
電話里傳來了旁邊人低沉的說話聲,陸宴臣應該在開會,由于心里著急,我管不了那么多,“陸宴臣,秦秘書告訴我,說張辰送過來的鑒定結果是假的,而原件,在你手上。”
陸宴臣沉默。
久久聽不到他的聲音,我再難控制自己的情緒,“陸宴臣,麻煩你告訴我,是不是真的?”
我聽到陸宴臣吐了口氣息,“不是。”
“你手上的結果,就是真的。”
不等我再說話,陸宴臣毫不猶豫就掛了電話。
低頭,我看著手上的兩份結果,心里像破了個洞,這個洞,終究終其一生,也難修復。
我站在街頭,無數的車影,人影,從我眼前掠過,我的眼睛里,竟然茫然一片,感覺自己成了虛幻的影子。
一聲緊急剎車聲,嘎吱……落進我耳朵。
我踉蹌一步,穩住身形,回過頭,看到的是摩托車司機,怒視的容顏,“不想活了?大白天的,在馬路上穿什么?”
我趕緊挪開身體,摩托車疾駛而過。
你像行尸走肉一樣,不斷往前走,往前走,不知道該去向何方。
我滿腦子都是,要如何向阮南南交代?
走投無路時,我坐到了街邊的長椅上,低下頭,撥通裴野電話里,眼淚無聲從眼角落了下來,落到了屏幕上,字幕瞬間花了。
“裴野……”
裴野聽到了哽咽的聲音,嚇壞了,“怎么了?深深。”
我再也克制不住,失聲哭出來,裴野騎著摩托趕了過來,拿了頭盔,坐到我身上,他沒有說話,就那樣直直凝視著我。
我與裴野之間,早已無話不談,而我的落魄,裴野看在眼里,急在心里。
我把鑒定結果給他看,他看著看著,唇色漸漸就白了,“我一直以為,這事是蕭逸搞出來的鬼,沒想到,竟然是真的,深深,你生沒生過孩子,你自己真沒一點印象嗎?”
在裴野的啟發下,我努力回想,然而,我越想,頭越疼。
最后,我搖頭,無力感充斥在四肢百胲里。
裴野見我如此痛苦,忙道,“別想了,記得大學時,你是有學期沒來上學,我去你家,阿姨說你生了很嚴重的病,但是,不肯告訴我,你到底得了什么病,我托人打聽,才知道你患了抑郁癥,孩子應該就是那段時間生的。”
裴野憤憤不平,“沒想到,你會真的為蕭家生了個兒子。”
“你也不要著急,陸宴臣也好,蕭逸也罷,他們想搞個假的鑒定結果,是輕而易舉的事。”
裴野的話,提醒了我。
我不能相信他們。
我眼睛里,閃著晶亮的光,擦干眼淚,我對裴野說,“你想辦法去把阮政的發頭,取一根來,我想去其他醫院,再做一次鑒定。”
我的決定,裴野表示贊同。
他想了想,說,“深深,會不會是陸宴臣真把鑒定結果扣了下來,讓醫院出了假結果,醫院怕承擔相應責任,又借口新護士拿錯了件,把正確的結果給你?”
不無可能。
裴野,“陸宴臣這么大費周章,怕不是單單為了老太太,你說……”
裴野看著我,“他會不會喜歡上了你,才不同意離婚的?”
陸宴臣喜歡我嗎?
我也在問自己這個問題。
我想到了許多與他在一起的畫面,認真分析了陸宴臣對我說過的每一句話。
最后,我得出結論。
“他喜歡我的身體。”
裴野吃驚,“這狗渣,這四年,肯定是把你當成了倪雪,然后,對你的身體上了癮,才不愿意你離開,千方百計留你,一定是這個原因。”
“畢竟,想坐享其人之福,是男人的通病。”
“或許吧。”
我無力地笑了,笑容蒼白苦澀。
母親打來電話,說姐姐鬧騰得厲害,說她根本勸不住,醫生打了鎮定劑,她仍舊哭鬧不休。
我知道阮南南不想見我,我也知道,我過去,只為把事情搞得更糟糕,可是,我有選擇嗎?
我剛走到病房門口,就聽到里面傳來了阮南南哭鬧的聲音,“媽,你就偏心眼,你處處袒護她,有沒為我考慮過?”
“她嫁進陸家,可以衣來伸手,飯來張口,風吹不著,雨淋不著,而我,卻要靠自己撐起阮氏,而她還不領情,還說你與爸偏袒我……”
阮南南的話,在看到我進去時,到底是打住了。
風吹不著,雨淋不著。
陸宴臣也說過同樣的話。
而今天,我親自聽到阮南南說這樣的話,再次震撼,是呵,在她們的眼中,我阮深深就是只可憐的米蟲。
“你來做什么?”
阮南南低喝。
“你有什么臉面過來見我?你說,阮深深。”
我閉了閉眼,“是媽讓我過來的。”
母親趕緊接口,“是的,南南,是我讓深深過來的,你們畢竟是親姐妹,血濃于水,沒有隔夜仇,有事,都是可以坐下來商量的。”
阮南南笑了聲,“媽,事到如今,你覺得,我與她還能坐下來,心平氣和談事嗎?”
母親終于說了公道話,“南南,你生著病,我一直壓著深深,就算深深與蕭逸有什么,也都過去了,就算他們之間有孩子,也是在深深不知道的情況下發生的,不知者無罪,我不要求你原諒深深,但是,如果你與蕭逸的婚姻,本身就出了問題,這就不能怪得深深頭上啊,再說,深深早就說過,她并不喜歡蕭逸,她愛的人是陸宴臣。”
母親的話,表面是幫著我說,其實,每一字,每一句,仍舊是在為阮南南考慮,怕阮南南再走極端,她在想盡一切辦法開導她。
我心里明白,但是,阮南南不明白。
或許她明白,不過是揣著明白,裝糊涂罷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