手里舉著一把火把的李君哲心情非常忐忑。
想他做了小半輩子的合法公民,還是第一次做這種違法的事情呢!
望著面前的枯樹,他的手微微有些發抖,一是第一次做壞事的緊張,二是害怕。
盡管楚源幫他向尤利確認過了,一旦發生山火事件,巨鹿很快就會趕過來。
以巨鹿巡邏的范圍來看,少則十來分鐘,多則個把小時,放火燒山的他就能挨上巨鹿的大逼兜子。
但李君哲畢竟沒有親眼見過巨鹿,不理解這種被楚源稱為森林之子的超凡生物到底有著怎樣的偉力。
畢竟巨鹿巨鹿,聽這名字,感覺就是大一點的鹿而已,一點都不特殊。
冬雪過后,天氣就變得逐漸干燥,雖然還沒到一點火星子就能燒起一場大火的程度,可在人為影響下想要制造一場山火,已經不如雨水連綿的秋季困難,李君哲很怕,很怕這場山火沒引來巨鹿,倒是先燒死了自己,為此,他刻意找了個遠離自己領地的地方不說,還提前看好了一處水源,要是山火真的失控,他就帶著領民們跳水里去。
被凍死,也總好過生生被燒死,只是他找的那個湖泊不太深,也不知道能不能扛得住山火。
更深的湖泊不是沒有,但他之前見過湖里巨大而又危險的生物。
擔心自己到時候帶著自己的領民去躲避山火,沒被燒死,卻做了別人的盤中餐,成了送上門的外賣!
糾結歸糾結,真到了點火的時候,他還是毫不猶豫,連著燒了數棵樹,眼見溫度升高,地面上的積雪都開始融化,立馬將火把一扔,跳到領民的背上,拔腿就跑,至于他為什么不自己跑?就他那小身板,今天折騰一天,早就沒勁兒了,還不如讓領民背著跑快些,雖說一個大男人如此弱雞有些丟人,但也沒人看到,丟人就丟人吧,為了活命,不寒磣!
這初冬的風不算大,至少還沒到橘貓給楚源描述當中,即使是以幾百斤的體型也寸步難行的地步,但這風刮在臉上,也是扯著臉皮疼,這樣的風吹拂過樹上燃起的火焰,風助火勢,原本燃燒的還有些“客氣”的火焰,呼啦一下就升騰了起來,更是一傳二,二傳四,四傳五六七八九……
天空頓時倒映出一片紅光,李君哲甚至能感受到身后的席卷而來的熱浪。
好在他點火前特意看了風向,確定是朝著那個已經死了領主的領地吹的,再加上他這里深入內陸,不用擔心海風的變向問題,因此暫且還算安全,只是回頭時看著沖天而起的火光不由感嘆,這才幾分鐘,竟就燒了起來。
他心中有著擔憂,巨鹿……能滅得了火嗎?
對于用山火迎來巨鹿這個做法,尤利雖不太贊同,卻也知道這是沒有法子的法子。
并不是每個人都有楚源這樣的好運,能和巨鹿一族打上交道。
他能和尤利這一支巨鹿攀上交情,實在是有多重因素:
一是惡魔蜘蛛肆虐,大量的巨鹿被聚集到了同一片區域當中。
那天出來探圖的楚源就算沒碰到尤利,很大概率也會碰到另一支巨鹿部落。
二是他個人勇氣可嘉,孤身一人就敢于向外探索。
巨鹿并不會主動靠近神之子的領地,如果只在自己的領地附近活動,只要別做出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來,很大概率一輩子都是遇不到巨鹿的,要是做了,那巨鹿的大逼兜子也不是吃素的,畢竟巨鹿不信佛,它們也殺生。
至于巨鹿會不會沒發現山火,尤利毫不猶豫地給了楚源肯定的答復。
“一定能發現的,火焰一起,森林就會發出訊息,一開始只是一百步的巨鹿能夠接收得到,如果這個范圍里沒有巨鹿響應,那么訊息就會繼續往外擴散,一直到火災完全消失,又或者是有足夠的巨鹿去處理為止。”
為了增加自己話語的說服力,它甚至為楚源舉了一個例子,“在我出生那年,森林里曾經發生過一場波及了差不多十分之一個大陸的山火,整個大陸上的所有巨鹿都得到了通知,即使我們并沒有看到山火,也并不妨礙我們向災難發生的地方趕過去。”
漆黑的夜空中,燃燒的山火越發明亮,因不知道那個秒殺了領主的石雕像,掌握的是怎樣的權柄,因此李君哲點燃的山火,雖是朝著那個已經被石雕像占據的領地方向蔓延,短時間內卻燒不過去,倒不是仁慈,主要是擔心對方手里捏著的要是災禍死亡類的能力,這一燒反倒是成全了它!
別以為這樣的能力高端,遇到的幾率就很小,正是因為高端,所以這種被封印的石雕像一旦復蘇,可比白展昭遇到的那個只能叫兩嗓子,還要靠吃人肉維持甚至的石雕像牛啤多了,一旦被它們抓住機會,復蘇的也很快,這不,這個和李君哲做鄰居的倒霉蛋,還沒反應過來,就已經讓這石雕像成長到能夠輕輕松松將他噶了的程度。
山火一放,李君哲心里緊張的情緒反而緩和了下來,能做的事情他都已經做了,現在就只剩下等待。
所謂生死有命富貴在天,逃是沒法逃的,要是秋天,還能跑路,潤到別的地方去看看,現在大冬天的,天氣只會一天比一天更冷,能找到的食物只會一天比一天更少,他儲蓄的食物也好,燃料也罷,各種資源,即使縮衣節食也未必夠用,若是在這個時候搬家,消耗一大,就更不夠了!
比起凍斃在風雪當中,他寧愿做一個死在火堆旁邊的飽死鬼!
只能盼望著巨佬說的方法有用吧……
李君哲的部落里,圍坐在火堆邊的領民們,焦急地等待著通知。
襁褓中的孩子被瘦弱的母親抱在懷里,身上裹著領地里剩下的唯一一件獸皮。
要是山火真的燒了起來,并且燒到了大家不得不跳水保命的地步。
大人還有命活,這個孩子,是決計活不下去的。
他的母親看著跳躍的火光,眼里是麻木的神情。
作為一個流浪的部落民,還是一個不太強大的部落里的部落民。
她這一生生育多次,卻沒有一個孩子活下來,按理說早已經習慣了失去孩子的痛苦。
然而她攥著懷中孩子襁褓的手卻在不自覺地縮緊。
她想著,要是真的如領主大人所說,火燒過來了,那她也不跑。
反正她都那么大的年紀了,生孩子生壞了身體,也干不動活,要不是領主大人仁慈,說她在編織方面很有本事,愿意給她一口飯吃,她早被族人拋棄,死在野外了,既然是早就要死的人了,也沒什么強活下去的必要,懷里的孩子活不下去,那她就和他一起死。
其他人同樣表現的很是沉默,有人忍不住站起來走向門口,那里有人站崗,守著等領主大人派來的勇士通知,他們是不是要往湖里跑的消息,“有勇士回來了嗎?”
那人搖頭,“沒,沒看見人,領主大人還沒回來,不過那邊燒起來了。”
他抬手一指,大家都看到了遠處那片火紅色的天空。
這人打了一個哆嗦,她不巧,是一名山火的幸存者。
她知道這種山里的火焰,一旦燃起,燒的會有多快,會有多么遮天蔽日。
那熊熊燃燒的火焰就像惡魔,追趕者森林中每一種生物的腳步,跑的慢上一步,就會淪為它的資糧。
她的父母親人,就是死在那場山火當中,唯有那是尚且年幼的她,被湍急的水流沖走,這才逃過一劫。
山火蔓延的速度很快,哪怕李君哲以最快的速度爬上了另一座山頭,還是很快感受到了身后洶涌的熱浪。
要知道,他可是在上風區,尚且有如此感受,那下風區,又將是一種怎樣的體驗?
風中的山火蔓延,并不是常人想象中的沿著火線一路向外,高溫帶來的自燃現象,以及被風吹向四面八方的火星……如此溫暖,如此灼熱,如此恐怖。
“呦——”
“呦——”
“呦——”
黑暗中,突然奔出來了數道高大的身影,它們仰天長嘯,發出尖銳的聲音。
李君哲瞪大了眼睛,已經不抱希望的他突然意識到,這就是自己要等的生物。
“巨鹿,巨鹿,巨鹿——”他大聲喊著,舉手揮舞,試圖引起對方的注意力。
巨鹿隊伍當中,一頭霸氣威嚴的巨鹿聞聲轉過頭來,看向遠處那個生物的目光,眉頭微蹙。
下達了讓其他巨鹿滅火拯救山林中動物的指令后,它朝著李君哲的方向走去,一開始是走,后來逐漸變成了跑,漸漸地,變成了刮過的風,李君哲一開始看到巨鹿還很興奮,因為出現在山火旁的巨鹿,憑借著其優雅的體態和身軀,確實是美麗非常,雖然不知道它們要怎么處理山火,但看上去屬實神異。
直到巨鹿逐漸靠近,其體型在李君哲眼里漸漸清晰,他這才意識到一個可怖的事實。
眼前的生物,大的似乎有些超乎他的想象。
當一個幾乎有兩層樓那么高的生物自黑暗中走出。
李君哲的牙齒不受控制的打起了結巴。
“巨……巨鹿閣下。”他下意識地用了尊稱。
“我在你身上發現了自然厭惡的氣息。”
巨鹿表情變得兇厲,壓迫感十足。
“是你制造的山火?”
李君哲幾乎快要哭出聲來。
他弱弱地道:“我……我可以解釋。”
……
神奇。
這是李君哲在見到巨鹿怎么處理山火之后腦海中浮現的唯一想法。
同時又反應過來,怪不得楚源讓他放火的時候,找一處臨水的地方放。
原來巨鹿是這樣滅火的。
……
“我……我能不進去嗎?”
“不可以。”
不管李君哲再怎么不情愿,他還是被那只找上門的巨鹿叼起,甩在了背上。
“啊!”他手忙腳亂地抱住巨鹿的脖頸,生怕從對方數米高的身體上摔下去。
就算摔不死,摔個骨折骨裂,以當下的醫療環境,也夠他嗆的了。
眼見巨鹿開始快速奔跑起來,李君哲閉上眼睛,不敢再看。
“轟——”
伴隨著熱浪起來,他覺得自己聞到了頭發燒焦的味道。
載著他的巨鹿,闖入了燃燒的最盛的一片山火當中。
……
這就是巨鹿的滅火方法,以自身為載體,吸納足夠多的水分之后,闖入山火當中釋放。
這也是對李君哲放火的懲罰,盡管在聽了他的解釋后,巨鹿認可他的行為是“情有可原”。
但情有可原歸情有可原,該有的懲罰依舊不能少,于是就有了現在的場景:
巨鹿將他背在背上,一起進入了火場滅火。
龐大的神奇生物看上去并不畏懼火焰的灼燒。
李君哲卻是弱小的人類,不提那燃燒的濃煙,不提那稀薄的氧氣。
光是那滾燙到讓他頭發都蜷縮起來的高溫,就已經讓他受盡了折磨。
他的內心欲哭無淚,“這件事兒……巨佬可沒說。”
事實上,楚源不是沒說,而是他也不知道。
這種召喚巨鹿的方法,好是好使了一點,缺德也是真的缺德。
因此他在區域頻道里給出的建議也是,提前注意好周圍超凡生物的蹤跡,以巨鹿和獅鷲最佳,一旦發現石雕像的蹤跡,如果自己處理不了,就及時求援,也就是李君哲實在倒霉,沒時間讓他慢慢尋找巨鹿,這才給他出了那么一個缺德主意:得罪巨鹿是肯定的,但總好過做石雕像的傀儡,或者說被自己的領民分食。
畢竟他的倒霉鄰居遇到的這個石雕像,可不像是個說軟話的,那是在被發現之后,一點也沒猶豫地就把神之子給弄死了啊,要么它心性殘忍弒殺,要么就是它知道神之子之間有什么獨特的聯系方式,不愿意在一個神之子面前暴露自己,只是沒想到那領主倒霉,他也倒霉,李君哲竟然冒著那么大的危險大冬天的出來探查情報。
點火只花了不到五分鐘,滅火卻用了整整一晚。
直到天都大亮,那座被燒的禿嚕皮了的山,才熄滅了最后一點火星。
降下的雪花融成了雨水,帶走了最后一絲復燃的可能性。
渾身烏漆嘛黑,燒的頭發都沒了的李君哲被扔在地上。
眼見巨鹿離去,他招呼著兩個領民將自己抬上山。
“我……我倒要看看,那石雕像到底值不值得我如此付出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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